世界她无权拥有，因这世界远远不够 – 2025木兰国际电影节

作者：沈玮

《女人世界》和《小迷兔》，从类型、叙事方式到拍摄手法，在纯粹的电影层面上可谓毫无关联——然而，我却在两者之间感受到了一种跨越世代的、隐秘又动人的遥相呼应。

一是华裔群体的处境。美加两国各地的唐人街其实都是在夹缝中建立起的避风港。早年，华人甚至无法在唐人街之外谋生，而《女人世界》中在旧金山唐人街夜总会登台的女性，也难以将她们的表演带出这块特定区域。鲜有人知的是，多伦多的旧唐人街曾包括如今的市政厅、内森·菲利普斯广场一带，但最终却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不得不为城市开发让路。虽然排华法案早已被废，但仍有许多猝不及防的时刻，例如《小迷兔》中丽贝卡与路人擦肩而过时遭受的歧视性辱骂，又如2022年多伦多大学宿舍职工在春节时给学生发放冥币红包一事，猛地敲响“你是他者”的身份。看似平权与包容的政治正确背后，华裔的真实处境从未真正离开“边缘”二字。诚然，大家可能拥有了更加体面的工作，但在生活的涓涓细流中，总有锋利的石头，在不经意间划破表面的平静。

二是女性的处境。《女人世界》的女主人公们面对的是对“神秘的东方文化”抱有想象的游客。除了跳舞表演，她们并无太多能自主谋生的选择。六七十年过去，在纽约的丽贝卡经济拮据，只能靠网络直播打赏，在亲密关系与身体安全之间如履薄冰。她是Z世代面临的真实。和《小迷兔》同在今年圣丹斯首映的纪录片《Sugar Babies》讲述了路易斯安那州的小镇女孩，在疫情后失去奖学金与工作的情况下，通过网聊获得男性的金钱支持，以支付学费完成学业。这些女孩在数字世界中小心翼翼地自处、生存、维系选择权。

今日的科技造就了令人讶异的便利生活，一切翻新得太快，以至于人本身仿佛变得可有可无。但我们须知，这样的语境在上个世纪曾出现过——二战后经济复苏、科技进步、社会结构剧变；而今，种种表象之下，是愈加巨大的贫富差距与社会割裂。在自信满满的大国，她们在“他者”的凝视下生活，被迫接受自己成为客体，却在行动中试图反客为主。在无数裂隙之中，她们努力为自己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