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昌电影回顾展｜独立时代：在审视中偶尔幽默
杨德昌，1947年生于上海，在台北长大，大学毕业后搬到美国佛州和加州读书工作。辗转尝试，最终以电脑工程师的身份在西雅图生活了七年，随后于1980年回到台北。
彼时的台北，一切都在变化。
改革后，禁令一个个解除带来了更多的资源与商机。工业技术进步、全台第一家麦当劳开业、大家乐赌博彩券热潮、股市三年内翻了十倍……回头看的话，八十年代成了现代台湾社会样貌成型的关键节点，历史和身份认同问题跟着中产小资情调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自由奔放、充满能量是一面，加速度下的措手不及与情绪失衡是另一面。浪潮中，新旧交替，电闪雷鸣，火花挟着资本的风掀起了台湾的新电影运动。
八十年代的台北，好燥热！
回台后的杨德昌以电视剧《浮萍》开启了艺术创作，并在此后的约十年间，先是与三位导演联合执导了电影《光阴的故事》，而后依次完成了《海滩的一天》《青梅竹马》和《恐怖分子》。步入九十年代，杨德昌花费了近五年完成近四小时的半自传电影《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后，又完成了被后人称为“新台北三部曲”的 《独立时代》《麻将》和《一一》。
这就是全部了。
充斥在理性灵魂中的敏锐自省，车来车往里台北男女的都市纠葛；大奖、国际名誉、新浪潮代表人物名号的叠加；当年的国际形势和政治符号——“杨德昌”三个字上面所堆摞起的学问与意义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高。而“七又四分之一”部电影，我相信有人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看透了他的每一帧，也用了更长的篇幅来进行跨领域讨论。但我此刻想说的，是私人的，关于我对他其中一部电影的回忆。
2022年《独立时代》4K修复完成，同年秋天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TIFF Lightbox的Cinematheque单元展映。我去看了。坐在漆黑一片的影院里想着，生在这养在那，不但要保持传统美德，还要保持独立自由——哈！闹笑话。小资的中国人，如此蹩脚的搭配，就像肥大裤管里套着营养不良的两条腿。我们一边提倡着自己都尚未明了的概念，一边还要大胆地以国家的名义喊出自信自强。在激流中，苦难和服从里冒出了新的道德，可影响了我们千年的儒家教条却尚未随之更新。看看身边人，在资本和传统的两端，你我又能真的足够自信坦诚，找到面对这富裕新秩序的答案吗？
强文本打太极一样你来我往，却一直在反复，中国人要这样，中国人要那样。用熟悉的规矩打开话头，我听得又明白又害臊，中国人关起门来的精打细算人情世故，在对话里被赤裸裸扒开扔到了太阳底下。假面维持体面，钱、变化、人心指控从我的耳朵里横着扎出来，1990年的问题回声到2024年，每个反问都敲得我头痛欲裂。
“人类真的有那么不同吗？不同到必须要对‘人’作不同的定义？” 这是杨德昌在1994年赴戛纳前写下的问句，却仍然是三十年后我一个中国人时常身在北美要面对的自我考察。我想做我自己的朋友，心脑合一，修成金刚不坏之身。生在这养在那，建构属于我自己的的认知新秩序。可《独立时代》里的反问却龙卷风一样地向我扑过来，打破了我没炼成的左右逢源，认知自洽。我来不及招架，心跳加快，最后失衡憋红了脸。人坐在影院，心中却自己和自己打架，落得一个鼻青脸肿。
说钱是投资，情也是投资。爱情便是高风险高效率的投资——你不懂？很少有中国人不懂这个道理的。中国人叫人际，人际便是投资。CONNECTION扔到西方社会语境下，会心一笑便是无奈。所以人类有真的有那么不同吗？不同到你是美国人，我是中国人。
规则常随着利益改变，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我努力过事情就有解决。可世界从来不是只有我的游戏，你活在实，我活在虚。你站在马路那边，把“真善美”幻想成假面，传统和信念分道扬镳。太极48式柔中带刺，真的被当成装的，装的又比真的还像。直到站在水泥里太久忘了土地，慌里慌张，走火入魔。可又有什么错呢？真诚说它帮你买不了对面那栋大楼。
琪琪哭了。她说：“不要误会我是装出来的，没有人能了解我，没有人能抱住我。”执拗的作家让她进了门，给琪琪讲了穷鬼艺术家自救指南，让她猜自己上个月花了多少钱。琪琪笑了，作家说，这书她最要看，一个讲了关于孔子再世后，被所有人误解而感到困惑的故事。冷酷凝视下的情感张力却四处蔓延，顺便伸出了黑色幽默的触角。即使是这样一部吵出来的电影，也会偶尔出其不意让你心中一乐，苦大仇深突然就这么破了。老鼠也能杀死大象，看不透的中国人个个是奇葩。
越是接近真实，就越是搞笑到赤诚，台北人和山东人最后在出租车前也能撞车达成一致。被车灯照着的作家和琪琪，真诚到死，被一句“神经病”戳破了泡沫。悲剧时代到此为止。我想杨德昌所追求的，是最复杂却最简单的爱和信念。是就算蠢笨，直接，鸡飞狗跳，也还是要，撕碎粘连，去诚实地提问，在牵制中带着希望，摆脱正常，你我才能找到一个不怕丢脸的独立时代。
7月4日至7月30日，在TIFF Lightbox将有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主办、木兰国际电影节联合主办的杨德昌回顾展，展映上述所有影片。本文作者、木兰国际电影节策展人刘玥彤将作为客座嘉宾，为《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7月20日星期六下午1点半）和《青梅竹马》（7月30日星期二晚6点半）两部电影做开场介绍。
虽然本次回顾展的所有场次均已售罄，但我们非常高兴地为大家带来专属于木兰观众的电影票抽奖：只需购买6 + 2或10 + 4电影节套票，便可加入抽奖、赢取《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或《青梅竹马》的电影票（极佳座位）一张。
如何加入抽奖：（1）在以下任意社交媒体平台点赞及评论/转发；同时（2）在同一个社交媒体平台上给我们发送私信告诉我们你想去的场次及你购买电影节套票所使用的邮箱。本次抽奖仅对购买了6 + 2或10 + 4电影节套票的观众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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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奖于7月13日（星期六）晚11点59分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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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多伦多国际电影节的会员也会有多种免费观影福利，更多信息，请看TIFF.net。
